暮色初临时,天边总爱酝酿些心事。起初只是几缕淡粉的云丝,像少女颊边未褪的胭脂,又似画家信手挥洒的笔触。这粉渐次浓了,漫过半边天际,倒像是打翻了胭脂匣子,将整片云海都染成了桃夭色。
红霞最妙处,在于它的变幻无常。方才还是“落霞与孤鹜齐飞”的写意,转瞬便成了“半江瑟瑟半江红”的工笔。有时像烈火焚天,将云朵烧得通红;有时又似轻纱漫卷,在暮色中洇出淡淡的紫。最难得是那抹橘红与绛紫的交融,仿佛打翻了调色盘,却又被晚风轻轻调和,教人想起敦煌壁画里飞天的衣袂。
古人说“朝霞不出门,晚霞行千里”,可这红霞哪里肯乖乖做天气预报?它更像个顽皮的孩子,时而攀在远山的肩头,将青黛色的山峦染成赭石色;时而溜进溪水的怀抱,把粼粼波光镀成金红色。就连归巢的鸟群掠过天际,也沾上了几分霞光,翅尖拖着长长的红影,倒像是天空在挥毫作画。
展开剩余44%我常在此时驻足。看红霞如何将白日的喧嚣一一收拢——田埂上扛着锄头的农人,此刻只余下剪影;村口老树下下棋的老人,银发被染成金丝;就连巷口吠叫的黄狗,也安静下来,仰头望着天边的绚烂。这红霞像是一双温柔的手,轻轻抚过人间,将所有的棱角都磨得圆润。
最难忘是那次在海边看霞。海天相接处,红霞如熔金般倾泻而下,将整片海域都煮成了沸腾的橙红。浪花涌来时,带着碎金般的闪光;退去时,又卷走一缕缕霞光。远处渔船的桅杆上,挂着半片残霞,像是谁遗落的绸缎。那一刻忽然明白,为何古人总说“夕阳无限好”——这红霞里,藏着时光最温柔的馈赠。
当最后一抹红霞隐入夜色,天边便亮起了星子。可那绚烂的色彩并未消散,它化作梦里的光影,成了记忆里永不褪色的画卷。或许红霞本就是天空写的诗,每一缕都是未说尽的情话,每一片都是未写完的篇章,等着有心人去品读,去珍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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